莎當妮的身世二三事

酒齡深一點的醉客，在年輕時不太可能聽說過「國際莎當妮日」這個日子，查一查資料，會發現這個日子似乎是跟社交媒體的興起有點關係的。有說在2009年五月一天，一班社交媒體人在美國納怕谷Napa Valley飲酒談天，之後就催生了「國際莎當妮日」，至今，這個日子廣泛為各地的酒莊和持份者所抱擁。 

距離2009年那個據說是社交媒體人的酒聚至今，僅過去了十六年，這個年代社交媒體發達，互聯網的廣泛應用，也似乎不能保證有關事件的出現和經過可以詳加考證，更遑論莎當妮這個葡萄品種的身世了。 

莎當妮的出生地在那? 甚麼時候出現？

它的身世，又倒不是甚麼秘密，近幾十年基因學的發展，讓人們知道了莎當妮應該就是黑皮諾Pinot Noir和一隻叫做白高維斯 Gouais Blanc的葡萄，按常理推斷應是天然雜交而成的品種；人們不解的，是這隻一度是新品種的莎當妮的出生地，又究竟在甚麼時候出現？

白高維斯 Gouais Blanc 是莎當妮的母葡萄品種。

現時比較權威，製作比較認真嚴謹的外文網上葡萄酒資訊和教育平台，包括Wine Folly、Dico-du-vin和wein.plus等等，都對莎當妮的面世日期避而不談。

因為根本就是不可能談！

在古時的農耕區，一片地種有不同的品種，品種之間互相授粉，又出現了新品種，何況，就是布爾岡也不是一個單一的種植地，有眾多的子分區，同樣的自然雜交過程會在不同地區出現。至於那時沒有分析基因的手段，單憑目測手感經驗，人見人殊，真是誰曉得？

其他比較寬鬆，又或可以說比較富趣味性的網上資料就五花百門，有說最早關於莎當妮的文獻參考早見於1330年，「熙篤會Cistercian修士在鄔莊圍Clos de Vougeot附近築圍種植莎當妮釀酒」，又說，在中世紀，莎當妮以舊稱Morillon在夏布利Chablis出現。

布爾岡愛好者都知道，「隱修默觀生活」的熙篤會對布爾岡葡萄酒的發展影響深遠，熙篤會於1098年始建的熙篤修道院Abbaye de Cîteaux，距離鄔莊圍不遠，而於1114年修建，為熙篤會最大的龐蒂尼修道院Abbaye de Pontigny就建於流經夏布利的Serein小河附近，雖然現時的夏布利都是百分百的莎當妮白酒，但在那個比較混沌的中世紀，距今近千年，修士究竟種著甚麼葡萄品種，自然不好說。

同樣，又有人沒有指明引文出處，寫道莎當妮以Beaunois在1583年，又或以Chardonnet之名於1685年出現，言之鑿鑿，類似的論調一樣似乎無從稽考。然而，系統性學酒的朋友也一定清楚，同一個葡萄品種，在不同世代，不同地區又會以不同名稱出現。

所謂同一個葡萄品種，是近世基因學測定出來才有的結論，又因根瘤蚜蟲患phylloxera之後，歐洲釀酒葡萄要嫁接美洲種砧木，即根幹部份，自然雜交生成新品種就戛然而止。又因上世紀農業技術的發展，現時葡萄種植大都採用複製克隆clone，所以現今的種植戶，種著甚麼品種自是清楚不過了，他們更知道是那個編號的克隆，以前不是這樣的。

歐洲舊世界酒區，傳統以來較重視地方風土，不太重視葡萄品種，跟新世界酒區很不一樣。舊世界的農耕者，在歷史很長的時間線上不太清楚自己種著甚麼，就以布爾岡為例，據了解，就是百多二百年前，人們都儍乎乎分不清莎當妮、阿里哥特Aligoté或白皮諾Pinot Blanc；新世界的釀酒業就很不同，引入一個品種、一個克隆，效果理想的，就集中種植，所以消費者很重視葡萄品種，酒莊就很重視克隆。據說，美國莎當妮的種植面積堪比法國，但單一莎當妮克隆就佔總數的八十個百分點。

葡萄酒新世界的農耕者篩選基因「良好」的植株，作大規模培育。

說回莎當妮在布爾岡的源起，比較有把握的證據，亦由布爾岡葡萄酒協會BIVB所引用的，就是一小段的歷史，話說醫生兼農學家Jules Guyot於1860年往訪曾為莎當妮Chardonnay村市長、上流社會人物和知識份子Chapuis-Montlaville男爵的莊園時，看到當時叫做Chardennet，最少有80年的老藤葡萄，之後，隨著時間的過去，Chardennet就演變成Chardonnay。得注上一句，Jules Guyot就是布爾岡以至葡萄酒世界的一個重要角色，在布爾岡和許多酒區都採用的居由式修枝法，就以其為名，名學者的筆記，應該是比較靠譜的。

莎當妮在布爾岡的源起，在Jules Guyot的文字記載中有跡可尋，而至今，不論是莎當妮，抑或黑皮諾，布爾岡的酒農普遍都是採用居由式Guyot修枝法的。(Photo: Michel Naddef)

因此，別說法國人做事不夠嚴謹，就這樣，小村子莎當妮Chardonnay就成了葡萄品種莎當妮Chardonnay的生地。退而求次，酒界的共識，好歹都會說，莎當妮是布爾岡的原生葡萄品種。


莎當妮是當世各地種植最多的白葡萄品種之一，各地無疑都有以莎當妮釀造而口味極佳的酒款，沒有必要攀比，大家在這個「國際莎當妮日」，暢飲一番就是，也許，在微醺之間，可以對莎當妮的身世之迷有所感悟。